太宰治不希望六道悟子知道這艘船的事。

那麽只要太宰治不知道悟子知道這艘船的事, 就等同他不知道。

悟子利用師傅弗蘭的力量進行遠程的有形幻術，其寄托點其實是斯佩多的契約者之一。

使用了同一個‘終端’的悟子根本沒可能擺脫斯佩多，沒辦法, 他只能跟斯佩多一起行動, 好處是可以趁機監控斯佩多，避免對方盜號他的身體。盡管那邊有咒靈悟，嗯, 他還是不希望發展成非要喚醒咒靈悟。不然好不容易開開心心參加他生日聚會的十代目, 一睜眼發現自己在海裏玩漂流跟荒野求生, 那也太慘了些。

兩人僅在太宰治掃視過來的時候偽裝成舞伴跳了兩步, 等太宰治等人離開，他們也立即離開了現場。

除了太宰治之外的其他人又沒辦法幻術免疫，對於幻術師來說在這艘船上行走如入無人之境。

不過, 這艘船是有點微妙，分了好幾層, 有的層級有感應類監控，也只有對斯佩多跟他這種幻覺實體化無效。如果是普通人哪怕異能者，就算能屏蔽視覺感官, 也會觸動這些機關。

六道悟子的第一目標是航線跟航海日志。

這艘船準備去哪裏, 曾經去過哪裏，以及船長的記憶, 全都是他重要的情報來源。

……他不太想直接讀取船長的記憶, 一來這屬於太過間接的接觸，他難以確定自己是否能遠程控制到此等程度。二來麽, 有斯佩多在跟前, 他不太想在這家夥眼前使用太多能力。誰知道借用他的端口, 會不會被這家夥借機做數據分析, 學會怎樣使用他的身體來運行這些能力。

跟一個物理意義窺測他身子的BT一起行動，他太難了。此時悟子終於懂了彭格列十代目的難處，十代目到底是怎麽忍師祖這個天天Kufufu叫囂要他身子的霧守這麽多年，簡直是忍者神龜！

來到船長這邊，翻看海圖跟航線之後，他發現這艘船的目的地是一座海圖上沒有的島——之所以這麽說，是因為船長跟大副的交談透露晚上他們會抵達那座島，而海圖的某個坐標上用筆做了記號，應該就是那個座島的位置。

“怎樣，又發現什麽嗎？”

斯佩多問道，頗有一種明知故問的意味。

“只有一個島的坐標。但多數也沒超出酒池肉林，人類狩獵，荒野求生這些範疇。”悟子無所謂的推測道，“都是歐洲那邊老黃歷玩剩下的梗了。”

你是不是覺得最後一項好像蠻正常，跟前兩項格格不入？不是的，如果你將一群下限很低的人放在遠離人類文明的地方，告訴他們做什麽都沒人限制，沒人懲罰，沒有罪證留下，你覺得會發生什麽？

人類之惡，比你想的更恐怖。

斯佩多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沈：“啊，也是呢，教導你的那個男人給你挑選任務的時候，不會因你的年齡對你特別照顧。”

悟子的表情倒是很輕松：“也只有這類目標才會成為彭格列的敵人。在意大利，他們明面上可不敢這麽來，沒有人敢違背彭格列定下的規則。”

斯佩多啞然失笑，小首領果然是沢田綱吉的粉絲。那樣的未來嗎……雖然之前只是短暫一瞥，但十八年後的彭格列，似乎也沒那麽糟糕。

“那麽接下來您要怎麽做？”

斯佩多問道。

“等待。”悟子回答，“按照這個航線，等他們抵達小島，就是圖窮匕見之時。”

斯佩多擡手掩唇：“的確如此，但是，我們真的需要做什麽嗎？上這艘船，參與這活動的人，多數都是知情者。他們選擇將性命與金錢放在賭盤上，這是他們選擇的未來，在這公海之上，既不是意大利，也不歸彭格列管轄。”

悟子點頭：“就是啊，為什麽就是有多管閑事的家夥上了這艘船，還把ME邀請的重要客人拐走了。”

因為太宰治，因為織田作，因為中原中也——因為他們要管這艘船上的‘不公之事’，那就是他‘界限範圍內的事’。

“你先看著這裏，有情況及時聯系我。”

說完，悟子就退號，從本體這邊睜開雙眼，發現在他懷裏的弗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。

“抱歉，師傅，是不是用力過度了？受不了你可以提前提醒我，不用硬撐著！”

悟子懊惱自己犯了經驗主義，他忘記現在師傅才六歲，這樣持續性高強度抽取力量，肯定會吃不消。

“沒、沒事！”弗蘭迷迷糊糊道，“ME……就是有點困了。”

悟子心痛壞了：“對不起師傅！你趕緊躺下好好休息！”

“答應陪ME去坐過山車……”

“一定陪你去！”

弗蘭安心睡著，他就是一下子高強度使用幻術太久，需要休息一下回血。

悟子握緊弗蘭的手，最終抿起唇。

果然，他還是得問斯佩多借號，但是那樣等同給斯佩多開通了直達自己精神深處的端口。他實在不甘心一切如斯佩多所願，仿佛自願跳入對方的圈套。

“你是笨蛋嗎？”

悟子回頭，看到六道骸不知道何時站在艙門口，靠著墻抱著胳膊側立。

“我不是說過，你可以利用你能利用的所有資源。為什麽不開口，你的驕傲跟面子，比你的目的更重要？”

悟子看著六道骸，他不知道該怎麽傳達自己的想法。

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白，否則會毀掉現有的一切。

再遲鈍他也多少察覺了，師祖是喜歡他的，哪怕那種欲望的表現方法不太正常，哪怕那最初的原由是來自他的技能失控。

可是，就像面對蘭堂的時候一樣，他無法回應。他不準備放棄美杜莎。他知道，總有一天，他必須放手，但現在的他做不到。

“我不想利用你，師祖，那樣太過分了。我做不到。”

他只能這樣說，僅僅是如此單純不含暗示的說法，已經用盡他的所有力氣。

可悲的，怯懦的，渴望愛又無法去愛人的小怪物，無法做到愛，那麽最低限度，不要去利用愛你的人。

六道骸看著他，悟子垂下眼，避開對方的視線。

他聽到腳步聲朝他走來。

“你真是，有時候太死心眼。那就當做交易好了。”

六道骸纖長的手伸到他的眼下，掌心向上。

“你曾經給我帶來不少樂趣，就當做是回報。”

悟子抿唇，最終忍不住笑出來：“幹嘛把好好的事說的好像澀澀的，師祖你真不會說話。”

“Kufufu，明明是你自己想歪，青春期少年可真難搞。”

“師祖跟我只差一歲有什麽好得意。”

悟子的手放在六道骸的手上。

兩手交握，精神也跟著連接到了一起。

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，六道骸覺得自己剎那之間，視野極為開闊，他看到了遙遠的那艘船，跟船上的幾個‘節點’——大約是斯佩多的契約者。

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，未來十八年後的輪回之眼為何如此渴望得到悟子。這孩子的能力跟精神乃至身體，對於輪回眼來說太過適配！尤其在對方施展技能的時候，這種感覺極為深刻，仿佛將本來壓縮在極小空間的輪回眼的咒力，釋放在一個很龐大廣闊又舒暢的領域。

他小心校準了下輪回眼，發現輪回眼沒有過度亢奮或者像十八年後世界的輪回眼一樣失控。似乎……被別的什麽東西壓制了，是的，仿佛害怕什麽，讓它小心翼翼，不敢太過造次。

“師祖？”

聽到悟子呼喚，六道骸才回過神。他很快意識到，可能輪回眼也擁有未來的記憶，被K了一頓的記憶讓輪回眼老實了？Kufufu，那還真是欠揍啊，這只欺軟怕硬的破眼睛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

通過精神交流，六道骸知道了基本情況。

“你的擔心沒錯，多半是斯佩多的圈套。以太宰治的性格，不可能不通知你一聲，想必他已經發了短信或留言之類，卻被斯佩多取消掉，為的就是引發你的好奇心。”

關心則亂，經旁觀者一分析，悟子一想的確如此。太宰老師算無遺策，怎麽會想不起來自己不上船，悟子會擔心的四處找他？想必太宰治本來是給他留了言，如果他看到留訊估計會毫不懷疑先去島上自己玩。能從中作梗的當然是一直附著在織田作身上，跟太宰治一起行動的斯佩多。

那麽斯佩多的目的很明顯，就是要誘騙悟子離開自己的身體。現在沒有中途占據，只是沒找到好時機。這就跟黑客間的攻防戰一樣，多讓你走幾次他的路徑，他就能有充分機會留下後門，等你不註意的時候利用後門潛入。

“我先利用他的契約者去契約一個我的契約者，再破壞那個節點，之後直接從我的契約者走精神連接，就會安全很多。”六道骸道，“美杜莎呢？你不是本來有美杜莎做精神防護？”

悟子苦惱：“被宿儺打散了，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恢覆。那家夥肯定是看著美杜莎不在，想趁虛而入。”

六道骸思考片刻道：“那麽在結束之前，你我輪流進行精神防禦。庫洛姆會利用幻術維持你在外的活動。”

在外面的庫洛姆，看著悟子、六道骸跟弗蘭發愁。

三個人一張床，哪怕一個躺下兩個靠墻坐，還是有點太擠了。

津美紀姐姐看著不由一笑，這麽並排看就好像鳳梨毛栗子跟蘋果，一盤子小果實哦？她拿過來一個單子：“給他們蓋上？”

庫洛姆連忙點頭，看樣子還需要花一點時間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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